大路生苦李。

写归写,剪归剪,该ooc的一个不漏。

师枫师段子二三

把写过的段子放一起。
应该是,刀吧。

竹白 

    流光晚榭的竹林终究还是开遍了白色竹花。 

    第一朵竹花开放的时候,侍童尚不明白是什么兆头,只知道竹子开了花,好看得很。第二朵花开时,与第一朵花相映,也有花开成双之美。只是等到满竹林都是青白的竹花时,童子才觉得奇怪,慌慌张张地跑来禀报。伸手自竹枝上摘下那垂落的竹花,白色的花朵,有着难得的纯净。而放眼望去,青翠的竹和洁白的花,反凑一幅竹林风光。

    竹花开过,这片竹林就要枯了吧。 

    原来已经过去那么久了,久到连这片竹林都要从记忆里消失了。 

    回想起来,少时关于这片竹林的记忆居然都有些模糊。那时慈光仍分昼夜,月下的竹林内,总有一位紫衣焚香的身影,低眸沉吟,或是提笔挥毫。有时也会想起那以竹棍为剑,挑按指导之姿。后来那身影不见了,留下一方紫帕,带走了慈光之塔的黑夜,从此,慈光永耀。

    那之后的第一个十年,吾修学于秀士林。那人走后,他的名字似乎就成了慈光之塔的禁忌,界主再不提起那人,别人也就逐渐淡忘了。仿佛他不是为慈光鞠躬尽瘁的人,反像是灾祸。 

    第二个十年,吾离了秀士林,总想着该做些什么。离开学堂的那日,界主召见。似乎是四魌天源的缘故,这几年界主不再是前些年的光球模样。他给了吾一个闲职,入书库撰史。然而界主却退回了第一份稿子,命人传话。 

    “无衣之事,不必详述。” 

    第三个十年,吾从最低阶的史官,慢慢升至太史之位。这几十年内,慈光的师尹频频更替,少有能久居其位之人。大权落于界主手中,有人议论,是因为一任的师尹掌了慈光的大权,让界主心生芥蒂了。卷了书册翻读时听到这种言论,只是摇头。 

    流光晚榭始终空置着,接任的师尹无权入主,这大概是界主为那人留的最后的情面,也为了保名声,不至于做到绝路上。命人每日打扫,无论是桌案或者是屋子,都一如那人在时。 

    竹花开了,流光晚榭始终是会败的。新旧更替,就像这几年鲜少有人提起这里的主人。

    吾至今不明白,师尹为慈光做的一切,究竟值不值得。

     一切仍旧似一汪静水,表面看似平和安宁,水面下却是暗藏深渊。 

    闭了闭眼,想着师尹总该是幸运的。

    那人去苦境之前的那段日子,是有人陪着的。

    火宅佛狱送玉棺来的那日,师尹将自己关在屋内一日未出。等再见到他时,神色憔悴了许多。后来,流光晚榭就多了一个紫衣披发的瞎子。吾曾见楔子在屋前抚琴,自白日弹到天光没时。归来的师尹放轻了脚步声,隔着老远静立,听那人弹琴。吾曾见楔子起舞,紫纱蒙眼,然而那曲祭舞却未见瑕疵。师尹在旁,用早先楔子用过的琴,为他伴奏。吾也看见,在师尹离开后,那人揭下紫纱追随而去的背影。

   时间总是消磨,以往的点滴却是记不甚清了。

   竹开了白花,就该败了。


守灵

    无衣师尹从来只着紫衣,紫色华贵,也是能衬出一身威严。
    言允却是见过师尹穿白衣的,满身的白,一如着了满身的哀。
.
 “送入四依塔,依礼厚葬。”

    七日前。
    国士之丧,按照旧例,需停置七日,设灵堂,由亲人守灵安魂。礼官本是因着天舞神司早无至亲,打算跳过此步。刚举起的墨笔正要划去那几字,却被一叶青竹挡了下来。
    “师尹之意,守灵不可草率。”
    礼官本想再问,但终究还是移开了笔锋。无衣师尹命他以国士礼为楔子操办后事,于这位从前捣弄四魌界的人来说,都是过高的殊荣。然而连界主都未曾过问,上下人等都只好不再多说。无奈一声叹,草拟好了丧礼流程,礼官还是决定往流光晚榭一行。
    竹色青翠,葱茏葳蕤。幽香常徘徊于林间,久久不散。君子如竹,清香幽远而馥,正合这位两林师尹,慈光首辅。竹斜影乱,终在林深处寻到了那座竹舍,礼官还未向小童道明来意,就被小童下了逐客令。
    “师尹这两日身体不适,闭门修养。界主应允,下令任何人都不可打扰。”
    “所以礼官您还是请回吧,言允会将此物转交师尹。”
    吃了闭门羹的礼官将一沓纸页交给面前满脸青稚的童子,悻悻而归。

六日前,竹叶停桌。
“可。”

    是日,举国大哀,白帛灵幡挂,黄纸漫天飞扬。不知情者,只当是去了位举足轻重的大人,知情者有人悲哀,有人不满,也有人,暗地里揣摩着那位首辅的心思。
    而无衣师尹闭门谢客七日,来者皆不见。一道竹门,像是将屋内外分隔,犹如两个世界。屋外满城尽白,屋内,也只有那名唤言允的童子能窥视一二了。
待到七日后天舞神司停灵期满,棺椁出殡时,慈光子民见到了那位立于慈光之塔权利高峰上的首辅。他端着一柄紫金如意香斗,不知为何,身上的紫衣较以往总觉得宽松了许多。无衣师尹就静静地站在四依塔前,看送灵仪仗一步步走来。他仰望着那队伍中央沉重华贵的棺椁,白布披盖,纸锭积堆,这巨大的棺木中,躺着天舞神司。他总想着,他那友人回来时,不该是如此的风光。棺中人这一生,为天舞神司,为楔子,为枫岫主人,与人有爱,有恨,有悔,有怨,却始终与他无缘。

应知昨日求不得。

    无衣师尹垂了眸子,像是在想些什么。他身旁的小童悄悄地看着师尹的侧脸,确实是消瘦了许多。七日,整整七日,他见师尹在那一处竹屋内呆了七日。
    第一日,言允第一次见到无衣师尹着白衣。那是一身丧服。昔日金钗华服的慈光首辅换下那一身代表着地位与权柄的服饰,木簪素衣,跪在正室的软垫上,出神了一日。
    第二日,送进竹屋的寒食完好地又被端了出来,那人依旧跪坐着,手中抱着一只木匣。
    第三日,慈光久见的夜色渗进小屋,一盏小烛在幽黑的屋中透出别样的光芒。无衣师尹一动不动,只看着手中的木匣。
    第四日,跪了三日的无衣师尹还是站了起来,久跪难行,言允立马便上前扶住那几欲摔倒的人。身穿丧服的无衣目光仍是呆滞的,那种眼神,就像寂寂无星月的黑夜,沉寂多年的死水。
    第五日,临着窗户,无衣师尹打开了那抱了许久的木匣。他算计了半生,谋权布局,鼻嗅血腥之气,人前总是那运筹帷幄的师尹,友人无几,若说有,那就只剩下一人。无衣师尹与天舞神司同出两林,自小便是挚友。然而四魌界人尽皆知的一件事,楔子被抓那日,代表慈光之塔前去的,正是无衣师尹。无衣还记得,诗意天城的大牢无光无明,与永耀的慈光之塔恰如一明一暗,就如分道终究是会扬镳。牢中一别,恰是永别。
    第六日,屋内亮起了火光。前尘旧事,尽数付诸于一束火苗。
    第七日,黑夜过去,黎明将现的时候,沉默了七日的首辅对身边的小童说了七日来第一句话。“允儿,是今日吧。”温润的嗓音带着一丝沙哑,是言允从未听过的声音,在他心目中,师尹永远是两林师尹,慈光的首辅。
    七日后,出殡日。
    无衣师尹重披上雍贵的袍子,金钗斜簪,香斗浮烟。踏出竹屋,他仍是慈光的无衣师尹。
    睁开眼,远处的送灵队伍愈发靠近,恍惚中,仿佛有紫衣执扇的人自远古来,含笑浅浅,风度翩翩。一如初识的那一年,有个穿着紫衣的男孩笑着问他。“无衣?”

昨日往生于今日。

    四依塔高耸入云,是慈光至高之处。他以私心,埋楔子于此地,亦是私心,能在自己百年后,同葬四依塔。
    他所求的,不过是一句。
    “百岁之后,归于其室。” 


蝶梦

    烛台边歇着一只蝴蝶。
    流光晚榭本是没有蝴蝶的,原因自是不知,但如今这只蝶的确是言允在流光晚榭看见的第一只蝴蝶。紫翼的蝶静静地停在烛台上,阳光映在蝶翼上显得流光溢彩皆归于此处。小侍童也是初次遇到这样的情况,不知道是否该将这位独特的不速之客请走,心中又觉得,师尹或许是喜于见到这蝴蝶的。言允咬着下唇纠结了许久,思虑再三,最终抬手扫过蝴蝶身侧,抚起微风想要吓走这只不请自来的小客人。紫蝶蝶翅欲展,玄翼恰缀莹紫磷粉,并叠轻颤了片刻便隐入竹林间。
    竹影斑驳,一地纤幽影。
    石阶埋于夹道芳草之中,山间小路本就崎岖,又有草植杂生,到底难行。浅紫衣角掠过一旁生长茂盛的兰草,触落二三晨露。曲径通幽,沿着这小道直行上山,尽头便是一座竹亭,只用翠竹搭建而成,却因那四周的竹帘与其中透出的茶韵而略显不同。紫衣人在亭前停步,灿金饰坠由势而摆,金玉之声回响。迈上这最后一步的时候,他就明白,眼前早已是人去亭空,其中不过是未凉的茶,与那未散的茶香。抚帘入亭,竹案上只余下两只杯一盏茶,茶烟仍氤氲,触杯仍烫,茶尚赶不及凉,但泡茶之人却赶着离开。


    分明是有心不想再见。


    紫衣人端起桌上另外一杯满茶放在手中,未品一口,眼神已去向别处。凭栏而望,入目的是山涧美景,青溪翠树。只需一眼,就能看见那芳草中悠然离去的身影,紫袍高冠,步履缓慢,倒给人一种山间踏青之感。若非那决绝离去的背影,一切都正常如往日。茶香突变,一股淡淡血腥味萦绕鼻间,紫衣人略微皱眉,这几日他发现,似乎鼻下总会莫名旋绕着血腥味,而他人却并未察觉,只他一人嗅到,但又驱散不得。他并不喜欢这股气味,它会让自己于无人时回想起这两年的杀戮与不由己,就仿佛置身血海,沉沦难逃,又仿佛修罗恶鬼,踏碎白骨为路。权柄在手,便是舞弄风云。只是友人的疏离让他不由得自问,如今可是自己想要的,权利,是否真的迷了自己的眼。


高处不胜寒。

    翻腕倾茶,将竹案上未干的水迹淹盖。无衣何尝不明白这五个字的意思,只是如今他已是师尹,早已经不是初入士林的无衣。有些路,他必须走。而无论是同道或是殊途......抬眼望远,下山的身影早已埋没入一片碧绿,无法再见。置杯安放,转身沿石阶下山,这条路,与竹亭另外一边的小路逆道而行。石阶下,是慈光之塔,而泥路的尽头,通向四魌界的他处。沿着石阶走,他仍是慈光之塔的师尹。即使殊途,甚至背道而驰,他也会走下去。


哪怕只影孤身。


    紫蝶最终还是飞回来了,言允看到那格外华贵的蝴蝶停在师尹的如意香斗上时难得呆滞了一瞬。他原以为师尹会蹙眉,然后赶走那蝴蝶,但对方只是面色淡淡地看了一眼那嚣张的紫蝶,露出了一抹少见的微笑。而那只紫蝶也通了灵性一般开合蝶翼,像是在显摆什么。小侍童悬着的心骤然松了下来。
   也许师尹的确是喜欢蝴蝶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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